[翻譯]《求偶舞蹈》

 

求偶餵食的續篇

ゆし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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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偶舞蹈》

聽說隔壁城鎮有個知名建築師突然失蹤了。那個建築師其實是鳥變的，受客戶欺騙，被人折斷了雙腿拿去當寵物出售。救出建築師的是前陣子剛當上圖書館司書長的男人，他也是鳥變成的人。司書長孤身一人前往地下拍賣會場，救出了被囚禁的建築師，還把犯罪團夥全部放倒送交治安維持局。

光是陳列出事實，裡頭的資訊量就足夠砸懵普通人的腦袋了，因此即使已經過了幾個月，這件事還是時不時登上報紙版面。

知名建築師指的當然就是卡維，而單槍匹馬擊潰地下拍賣會的司書長就是艾爾海森了。卡維是天堂鳥，艾爾海森則是隼，即使同為鳥類，他們倆的生態也有著不小的差別。

擁有強大元素力的生物不僅有著與人類同等，甚至更高的智慧，牠們還能操控元素力來改變自己的形體。這種宛如從童話裡跑出來的生物居然是真實存在的，而且還和人類社會中的知名事件有所牽連，鬧出的騷動自然不小。事實上，已經有人開始討論是否該修改歷史課本了，畢竟這次事件佐證了古老的迷信傳聞也有可能是真實的。

「聽說當時你鬧得很兇，不過居然能忍住，一個人都沒殺掉。」

「殺了人之後很麻煩，要是因此而無法照顧你，豈不是本末倒置。如果你的腳沒受傷，我倒是想把他們全殺了。」

「啊，是嗎……」

卡維不禁有點感謝折斷自己雙腳的那位商人。隼和天堂鳥不同，是天生的狩獵者，牠們對殺生之事完全不會有罪惡感。在牠們的觀念裡，錯的不是殺人者，而是太過弱小以至於被殺的受害者。對艾爾海森來說，跟人類戰鬥就跟折斷幼鳥的翅膀一樣簡單，甚至連元素力都用不上。不過對人類來說，司書這種乍聽之下跟打架搭不上關係的職業居然能壓著一群不法份子打，實在是非常令人震驚的事情。

報紙上寫著終於抓到了人口販賣的幕後黑手，報導的旁邊印著救了卡維的艾爾海森的照片，讚頌他為英雄。卡維原本躺在床上凝視著報紙上的艾爾海森，手上的報紙卻突然被人抽走。他抬頭一看，艾爾海森本人正皺著眉頭低下頭看他。

「……別看報紙了，要看就直接看我。」

卡維放任自己落入艾爾海森的懷抱，光是抱著顯然不夠，艾爾海森還伸出腿勾上卡維終於拆下石膏的雙腳。明明長大了，變強了，但艾爾海森仍會和孩子一樣鬧脾氣，跟自己撒嬌，卡維總是覺得這時候的他特別可愛。

「難道你吃報紙的醋？」

「是你的錯，我終於處理完工作下班回家，你卻不看我一眼。」

「唉……你真的很戀家呢。」

艾爾海森的日常生活基本上就是把外面……也就是人類世界的工作處理完後，就馬上回家照顧卡維。就他本人的意願是寧可整天在家陪伴卡維，不過要在人類社會生活是不能這樣任性的。艾爾海森非常不願意讓外人來自己家裡，因此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他寧可外出工作。雖然對有著極強的歸巢本能的艾爾海森來說，現況還是令他有點焦躁。

「……報紙上說你拒絕了他們頒給你的榮譽獎，這樣真的沒關係嗎。那是賣人情給人類的證明，收著也沒壞處吧？」

「我對榮譽獎沒有興趣，也不需要。我不想讓家裡放著證明或獎章這類不必要的東西。」

況且那種東西只會讓我想起你受傷的事情，令人不快，艾爾海森補充道。

「你覺得沒問題就好……對了，好像有你同族寄來的信喔，前幾天也寄來過，有空你就回個信吧？」

「都是來問你的事的，當作沒看到就好。」

「……我？為什麼？」

卡維已經離開自己的族群很久了，在他決定以人類的身分生活時，就跟族人斷絕了聯繫，他偶爾會想，或許認識自己的鳥類們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吧。

「一心忙於建築工作的你大概不知道吧，在鳥類之間，從不接受任何鳥的求偶，並在某天突然失去蹤跡的高嶺之鳥已經差不多成了傳說。如果同族們知道這隻傳說中的天堂鳥正生活在人類社會裡，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啊……他們把我傳成這樣了？」

「順帶一提，我已經收拾掉好幾隻靠近這裡的公鳥了。」

終究還是出現死者了嗎，卡維在心中為牠們合掌哀悼。不過被害的是鳥類而不是不懂鳥類習性的人類，因此卡維並不同情他們，反而有些傻眼。

卡維現在的狀態是被艾爾海森圈養的伴侶，雖然他以前從不接受任何鳥類的求偶，但被壓倒性的強者救了一命，還接受了對方的求偶餵食，這次也只能認命了。更何況，曾經救助過的幼鳥長大歸來向自己求偶實在太戲劇化了，很戳卡維的心，畢竟天堂鳥是個喜愛浪漫的種族嘛。

回到正題，卡維是艾爾海森的伴侶。圈養伴侶的鳥類必須擁有能保護另一半的實力，尤其是猛禽類。反之，想搶奪他人伴侶的話就得做好送命的覺悟，使出全力去戰鬥才行，就算最後被殺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想從隼這種狩獵專家的手下搶走他的伴侶的話，至少也得是猛禽類，否則根本連起跑線都站不上去。

「（不過就算來的是鷹或鷲，大概都會被艾爾海森輕鬆解決掉吧……）」

卡維一邊撫摸著艾爾海森的銀髮一邊想。住進艾爾海森家之後，艾爾海森曾給他看過一次自己變回鳥類的模樣，因為卡維知道他小時候的樣子，實在很想確認艾爾海森現在到底成長了多少。順帶一提，看完之後卡維的感想是「還以為會被吃掉」。誰能想到曾經頂著胎毛啾啾叫的幼鳥，現在居然長成了一副雄壯威嚴，彷彿全身上下寫滿了強勁的模樣。那樣兇猛的隼和現在這個抱著卡維鬧彆扭的人真的是同一個生物嗎，卡維心裡不由得浮現這個疑問。

「艾爾海森，我想洗澡了。」

「終於打算把身體交給我了……？」

「不是！你昨天回來得太晚，我沒洗澡啊。」

即使拆了石膏，卡維長期臥床的雙腳還使不太出力氣，尤其浴室太容易滑倒了，因此艾爾海森不准他自己一個人洗澡。艾爾海森帶著一副不滿的表情，稍微拉開了和卡維的距離。

「不要擺出這種表情啦。我不是不想跟你做……再給我一點時間吧。」

「……我沒打算強迫你。」

「嗯。」

卡維能理解艾爾海森的不滿，畢竟對鳥類來說，在身體結合之後才算正式建立伴侶關係。卡維雖然接受了求偶餵食與同床共寢，但最後一步儀式卻一直被他推遲。

「（畢竟我還是……）」

艾爾海森不再多言，和平常一樣細心地把卡維抱去了浴室。

***

「我去上班了。昨天買了幾種新的水果回來，要是有喜歡的記得告訴我。」

「好，你慢走。」

卡維目送艾爾海森出門去處理人類的工作。老實說，卡維也很想趕快復工，但在腳完全治好之前只能先在家療養。艾爾海森看似面無表情，其實內心有著相當激烈的情感，伴侶受傷會引起他的應激反應，直到卡維傷好為止，他都不願意任何人類靠近自己的家。

「接下來……」

趁著屋主不在，卡維打開臥室門，走到寬敞的走廊上。他的行動違背了艾爾海森「除了用餐，沒必要不要離開臥室，好好靜養」的吩咐，要是被艾爾海森發現就糟糕了，然而即使冒著被抓包的風險，卡維也有必須要做的事。

「呼……，好……」

卡維邁出腿，從走廊的一側走到另一側。只是這麼簡單的事，就讓他額上滲出了汗珠。來回走了十幾次後，卡維忍不住靠在牆上休息。

「骨頭明明已經復原了……」

對卡維來說，步行訓練進行得相當艱難。在變成人類的模樣時腳受了傷，就代表著鳥型態的腳也受了傷。雖然腳傷已經在艾爾海森適切的治療下痊癒了，但還無法像以前一樣靈活行動。如果變回鳥的姿態，卡維可以靠翅膀飛行來移動，可是這樣是不夠的，無論如何他都需要能自由活動的雙腿。

「（還是乾脆直接跑，或者跳跳看？）」

秘密特訓已經持續了二週，跟剛開始的時候比，卡維已經進步很多了，但距離他的目標還遠得很。既然傷已經好了，那問題就不在腳本身，或許是光靠走路復健的強度不足呢。

「嘿……！」

卡維試著不再緩慢行走，想怎麼動就怎麼動。一開始他的腳步還有點虛浮，漸漸地，雙腿開始習慣了比較激烈的動作。託持續訓練的福，卡維的體幹很穩。有了信心之後他打算試試跳舞，在踏出第一步的瞬間，卡維拐了腳，他完全來不及調整姿勢，整個人跌在了地板上，同時響起了清脆的破裂聲。

「好痛……唉，太貪心了。」

果然要跳還太早了。自己這一跌還撞倒了裝飾在走廊的花瓶。

「（總之得先收拾好花瓶……）」

卡維已經想好了藉口，到時候就跟艾爾海森說，自己在拿午飯的路上不小心撞倒了花瓶。然而卡維壓根沒機會實施這個計畫，在他伸手碰到花瓶碎片前，大門就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被人打開。

「卡維……！？」

「嗚哇！？」

衝進來的艾爾海森一副打算殺人的表情，跟被嚇出怪叫的卡維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艾、艾、艾爾海森……你，工作……」

「我回來拿忘記帶的文件。剛剛家裡傳出東西被打碎的聲音，我還以為有強盜闖進來」

「沒有沒有！沒有人跑進來也沒有人攻擊我。只是我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而已。」

卡維連忙安撫情緒激動的艾爾海森，指給他看碎在地上的花瓶。艾爾海森瞥了碎片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依然沒有放鬆神情。

「難道那是你特別喜歡的東西嗎……真的很對不起，以後我會小心……」

對戀家的艾爾海森來說，或許家裡的家具都是特別的吧。

「你在做什麼。」

「欸……」

「我在問你，你特地跑到走廊來是在做什麼。那個傷是？」

一心想著花瓶的卡維現在才發現，剛才自己跌倒沒來得及調整姿勢，手上撞出了一片瘀青。

「……我應該說過要你好好待在臥室靜養？」

「我這是，欸……在練習走路。」

「你的工作並不需要用到腳吧，還是你想出去？」

卡維覺得自己彷彿被艾爾海森銳利的目光洞穿，這就是被猛獸盯上的感覺嗎。艾爾海森完全想錯了方向，卡維想開口解釋，但在艾爾海森凌厲的目光壓制下，他整個人都僵住了，既張不開嘴也不敢眨眼，甚至連呼吸都好像要停止。

「難道你打算離開這裡？」

「……嗚……」

錯的是卡維，因為他沒有聽話乖乖在臥室靜養身體。是他違背救了自己性命的伴侶的吩咐，就算被對方認為是背叛也無可反駁。但是卡維必須要說出來，因為他根本沒有離開的打算。

「如果你還不認可我是與你相稱的雄性伴侶，我也不介意讓你用身體來理解這個事實？」

艾爾海森抱起卡維就往臥室走去。不是的，我不是想讓你覺得自己被否定。卡維在彷彿要壓垮自己的威壓之下努力試著說話。

「……啊……嗚……不是、的……」

卡維揪住艾爾海森的襯衫，周遭沉重的空氣似乎稍微放鬆了一點。卡維抓住這個機會，連忙開口解釋。

「不是的，我只是……想跳舞……」

「……跳舞？」

艾爾海森擺出了聆聽的態度，卡維終於能順暢地說出梗在喉嚨裡的話。

「那個……你們隼應該沒有這種習性，但是我們天堂鳥在求婚的時候是會跳舞的……雖然我拒絕了很多人的求婚，但是為了哪天能向心儀的對象獻上最美的舞蹈，我一直在練習跳舞。可是，現在我……」

卡維低頭望向自己留下傷痕的雙腳。別說跳舞了，現在的卡維連走路都走不穩，只要想到萬一這次受傷會留下後遺症，卡維就擔心得惴惴不安，他真的無法接受不能跳舞給好不容易尋覓到的伴侶看的自己。

「我真的很想跳舞給你看……所以，那個……才會一直拖延著不跟你結合。」

艾爾海森抱著卡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也知道違背你的囑咐是我不對。」

「不，不知道你的習性的我也有錯。方才用那種態度對你是我不對。」

被艾爾海森溫柔地放到床鋪上，卡維終於安下心來放鬆了身體。猛禽類動真格的威壓真的讓他感受到生命威脅，即使不被艾爾海森關起來，他今天也哪兒都去不了。

「你想練習走路我可以陪你，但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可以乖乖待著不要做危險的事嗎。」

「嗯……不過，剛才試了一下，我想，要恢復到能跳舞的程度還要很長時間。讓你等我這麼久太過意不去了，你想做的話，我隨時都可以，畢竟躺著應該不會給身體帶來太大負擔。」

現在想做的話也可以喔，卡維補充道。說完他抬頭看向自己的伴侶，清楚地看見艾爾海森的瞳孔擴大了。好歹現在還是他的工作時間，自己說這種話似乎不太好。艾爾海森再次摟緊卡維，用和緩的嗓音在他耳邊輕語。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跳舞，我也有辦法。你聽過雙人舞吧？」

***

右腳、左腳，卡維一邊在腦海裡復述，一邊挪動雙腳踏出舞步。跳出這麼拙劣的舞蹈對擅長跳舞的天堂鳥來說可謂是奇恥大辱，但是現在的卡維根本顧不上這點，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牢牢握著自己的手的伴侶身上了。

「……我從來不知道隼也會跳舞。」

「我學跳舞的時候也沒想到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跳舞這項技能怎麼看都跟狩獵者無關，是艾爾海森在人類社會裡為了得到司書的工作而被迫學會的。為了取得人類的身分證，艾爾海森被人叫去當貴族小姐的伴遊，其中也包括陪她跳雙人舞。不過小姐已經有未婚夫，因此並沒有對艾爾海森進行過界的搭訕。

「……等我腳好了，一定要看我跳舞喔。」

「一定，現在你就先跳雙人舞折衷一下，不要再嚇我了，不然有幾個心臟都不夠我用。」

「你擔心過頭啦，都說過我不會再自己去做危險的事了。」

「你的話能信嗎。我記得以前你曾經熬夜跟設計圖紙奮戰，隔天早上整個人像個行屍走肉。」

「你這傢伙，怎麼老是記得無關緊要的事。」

「你可以白話點誇我記憶力很好。」

兩人閒聊時仍繼續跳著舞步，領舞的是艾爾海森，卡維放鬆地讓他帶著，正想著自己好像不用太專注也能跳得很順利……然後就搞錯左右踩到了艾爾海森的腳，果然大意就沒好事。卡維嚇了一跳，身子往旁邊一歪，被艾爾海森輕鬆拉回來抱住。

「今天就到這裡吧。」

艾爾海森抱起卡維，往臥室走去。卡維並不是麻雀或文鳥那一類的小鳥，然而艾爾海森卻能毫不費力地抱起他，可見這隻隼的力氣真的很大。卡維已經接受了他的求偶餵食，只要艾爾海森想，就能強迫卡維跟他結合，但是艾爾海森卻不這麼做。被伴侶如此珍視，卡維不禁覺得有點害羞，忍不住發出了啾的一聲來撒嬌。

「……動搖我的理性很好玩嗎？」

「欸，啊……剛剛那是下意識的……」

「那更糟。」

艾爾海森又露出了銳利的目光。卡維也沒辦法，就算被艾爾海森抗議，但他就是很開心啊，甚至覺得艾爾海森應該以此為傲，因為能讓卡維放下所有防備的人，就只有艾爾海森一個而已。。

「我不是在鬧你，只是……覺得被你重視的感覺很開心，太放鬆了就……」

「別放鬆。在我面前發出那種撒嬌的聲音就要做好懷孕的覺悟。」

莫非這隻猛禽的愛，是超級沉重的那種？

被混凝土圈住的天堂鳥終於察覺到這點，但是已經太遲了。